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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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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項時欽走在樓梯上,他一邊避開墻角生出的青綠黴菌,一邊用手機照明腳下的路。

他揉了揉手腕,心裏暗罵著今晚遇到的那個怪人。

外表正正經經的,怎麽能這麽難纏啊,如果不是後面有同事過來,都不知道得掰扯到什麽時候。

手機冷白的燈光一路往上延伸,直至照到一雙鞋底磨損得十分嚴重的紅色高跟鞋,再往上,就是細如麻桿的小腿。

擡眼一見到蜷縮在自己家門口的瘦弱女人,項時欽的太陽穴頓時一抽一抽地疼。

“倩姐,是又出什麽事了麽?”他試探性地推了推竇倩秀。

竇倩秀醒來一見到項時欽的臉,就簌簌地直掉眼淚。

“小弟……”

竇倩秀一把抱住項時欽,將腦袋埋進他頸窩,嗚嗚痛哭:“方祈榮那個王八蛋,他又打我了,吵著要酒喝,不給就扇一巴掌,不給就扇一巴掌。”

竇倩秀痛苦得直揪頭發,哀嚎道:“天殺的,我哪裏來那麽多錢給他買酒,一個月才賺幾個子啊。”

項時欽連忙按住她的手,噓聲道:“別這樣、別這樣,姐。”

“我受不了了,小弟,我真的好想死。”竇倩秀一聲痛吟,撥開頭發給項時欽看。

她臉頰上交橫著猙獰的巴掌印,密密麻麻的血點在慘白皮膚上擴散成網,看著便觸目驚心。

“這種日子我怎麽活,小弟,你告訴我怎麽活。”

披頭散發的女人哭得像鬼,淒淒慘慘戚戚,掙紮中指甲劃傷項時欽的手背,留下幾道血痕。

項時欽只能用力將她摟進懷裏,拼了命安撫:“噓,噓,冷靜下來,沒事的。”

“我給你錢,好嗎,我給你錢去買酒。別哭。”

項時欽掏出錢包,囫圇抽出幾百塊,連帶裝滿了酒的酒壺一起塞進竇倩秀的手裏。

他像哄孩子一樣輕拍著竇倩秀的後背,道:“我在這裏陪你,你老公不會來打你的,別怕啊。”

看著竇倩秀這個悲慘的模樣,項時欽也嘆氣不止。

如果是其他不認識的女人上趕著讓渣男糟蹋,他怎麽也不會多管閑事。

但竇倩秀是原身的幹姐,並且當初如果不是她接濟了剛從水裏活過來的自己,還幫忙找房子找工作,他可能還得去跳河。

過了約莫十分鐘,竇倩秀的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淚眼婆娑地說要回家。

項時欽拗不過,只好把她送回樓上的出租屋。

“再有什麽事一定要立刻來找我。”項時欽再三叮囑道。

“謝謝你,小弟。”竇倩秀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關上了門。

幹瘦的女人消失在門後,如同一縷煙悄無聲息地消散。

項時欽盯著紅漆斑駁的門板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吵架聲後才回到自己的公寓。

很可憐,竇倩秀讓他想起自己上輩子的母親,同樣軟弱且蒼白,區別只在於竇倩秀嫁給了酒鬼,而他母親嫁給了賭鬼,早在很多年前就撒手人寰。

走入客廳,項時欽把錢包和鑰匙都扔到茶幾上,接著打開電腦。

金融新聞在電腦中接二連三地彈出來,紅綠交雜的日K線在屏幕中曲折延伸。

項時欽粗略掃過幾眼屏幕,接著就坐下來,從抽屜裏翻出來幾大本文件夾,翻開其中一本文件夾,紙質資料將裏面塞得滿滿當當。

如果有人此時認真察看那些文件內容,就會驚訝地發現那些基本都是有關海城內的興實銀行以及其中高管們的資料。

是的,項時欽根本不相信自己上輩子的死亡只是一場意外事故,當時河邊寂靜無人,絕不可能是隨便從哪裏竄出來的流浪漢推他落水。

所以在經歷了最開始的混亂後,重生的項時欽著手調查起自己死亡的真相。

他查當時的新聞報道,查自己身邊的人際網,甚至還親自去過一趟警察局,希望認領回自己的屍身和隨身物件——雖然最後因為沒辦法提供相關證明而被拒絕了就是了。

但幸好,搜尋了這麽久,一些收獲總還是有的。

思及此,項時欽的目光落到夾在文件中的那一張人物照。

照片中的男人年近半百,兩鬢夾雜點點花白,國字臉,神情肅穆,不管怎麽看都只是一個有點嚴肅又不失正直的人,令人很難將他跟一個老奸巨猾的巨貪聯系起來。

項時欽面無表情地翻過人物照,第二頁記載了黃偉明的從業經歷。

互聯網上就只能查到黃偉明最偉光正的履歷,從銀行網點的普通櫃員做起,一路靠過硬的業務能力平步青雲,最後升任為現在的分行長。

但也是這麽一個道貌岸然的人,騙了他在不合資質的貸款合同上簽字,並且在暴雷的時候推他出來頂罪。

似乎覺得戲謔不已,項時欽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當初的自己居然真以為得到了重用,傻乎乎地為他跑前跑後,真蠢到家。

現在回想起來,黃偉明對自己說的每一句問話根本並非普通上司對下屬的關心,而是都別出心裁,是在打探他的家庭背景,在確認弄死他的風險是不是足夠小到自己能夠承擔得起。

項時欽將文件夾翻到最後一頁,上面赫然是一張寫滿了時間點的日程表。

項時欽微微瞇起眼,眸中色彩晦暗難辨。

他從不寬容,甚至可說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沒有被人害死了卻不報覆回去的道理。

項時欽在心底無聲地說:黃大行長,你可挑錯替罪羊了,底層小人物才最是記仇,因為本就是一無所有,所以也就更不會在乎覆仇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項時欽全副心思都在手上的資料,沒註意到電腦上閃過的一則新聞,更沒留意新聞內附了一張人物照,照片中的男人俊美陽剛,跟今晚在包廂遇見的男人長得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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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去押你堂弟回家的時候,剛好就在會所裏遇到了那個人?”

齊俊燁在電話裏誇張地笑起來,說:“牛哇,真是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真好奇人得是漂亮成什麽樣才能迷得你至今念念不忘。”

跟石頭似油鹽不進那麽多年的老友終於遇真命,如此難得,可不得使勁嘲笑一番。

“看來你挺高興啊。”李暮商淡淡地說。

他的語氣更像是在說,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出聲。

呵呵。

齊俊燁登時就笑不出來了。

“沒有的事,”齊俊燁尷尬地摸摸鼻子,正色起來,“其實也不怎麽高興。”

李暮商沒理會沒個正經的齊俊燁,而是沈默著啟動了汽車,準備駛出地下停車場。

說實話,他並不覺得那擁有一雙琥珀瞳的青年可以單純用“漂亮”來定義。

莫名的,李暮商想到半年前在水面下的驚鴻一瞥。

那時浪波翻湧,而俊麗青年的一雙眸子卻如同蜜色琥珀,晶瑩剔透,純凈得不摻雜絲毫雜質,就那麽靜靜地望著人,眼神亮得璀璨,好似能夠一路望進他的心底。

顯而易見,對方並非易碎的花瓶,而是更鮮活的、更接近生命力的,如藤蔓,如野火,每一簇火焰都在眼眸中躍動燃燒著——

蓬勃、燦爛,灼灼其華。

齊俊燁咋舌,問:“然後呢,那人見到你是什麽反應?”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李暮商揉著眉心道,“他不知道我救了他。”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那就是對方似乎對他完全不感興趣。

想到剛才的一地雞毛,李暮商也無奈,不僅被當成來攬客的男|公|關,甚至還被毫不留情地拒絕,簡直沒有比這更加糟糕的相逢情景了。

齊俊燁此時已經不是訝異,而是震驚了。

他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吃癟了?那個了不得的李暮商居然有朝一日吃癟了?

齊俊燁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開玩笑,他可不想因為嘴瓢而觸大魔王的黴頭。

李暮商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輕輕點著,“認真說吧,突然打電話來是為什麽事?”

齊俊燁不貧嘴了。這老友的性格躁,雷厲風行的,最煩聽廢話。

“好吧,其實不是什麽重要事,”齊俊燁有點猶豫地說,“就是姜澤在MUSA設了個局,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你能來,但又因為沒有你的私人號碼,所以就托我來請你。”

李暮商一時陷入沈默。

一秒。

兩秒。

三秒……

在靜默之中,齊俊燁也開始覺得窘迫。

他在心裏狂罵姜澤的豬腦子。

請客也該選個正經地啊,七八個有頭有臉的大老板,大半夜不睡覺跑去夜場看人家小姑娘跳舞,是腦抽了吧。

在震耳欲聾的沈默中,齊俊燁苦哈哈地試圖搶救,“那啥,那小子最近不是要訂婚了嘛,就老來騷。暮商你不感興趣的話,我就去回了他。”

姜澤,齊哥也只能幫你到這裏了,以後有多遠就給哥滾多遠,省得哥還費勁踹。

李暮商沈吟半晌,末了說:“不用。”

齊俊燁一楞,“嗯,嗯?!”

“讓他改個地方,去‘異域’。”李暮商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隨著手機屏幕暗下來,齊俊燁不敢置信地喃喃出聲:“不會吧……真鐵樹要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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